第六章 马球-《剑器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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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黄小磊笑道:“殿下担心你的伤未愈,命我来探望你。”

    冰儿一怔,这些日子李溶每天都会亲自来看她数次,怎会命令黄小磊来探望她?她道:“殿下很忙吗?”

    黄小磊叹了口气:“还不是为了比试之事。”

    这场比试早已经在后宫中传来了,既然有喜欢搬弄是非的四大美人在身边,冰儿又怎会不知。

    黄小磊道:“姑娘,你可知道八年前的甘露之变?”

    冰儿一惊,这话题是宫中的禁忌,谁都不敢提,黄小磊竟然说出口来。她忙道:“公公,奴婢不知道,奴婢也不想知道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点点头:“姑娘,你是个聪明人,在这宫里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。只是,殿下特意将你从紫衣局调过来,又百般折磨,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?”

    冰儿咬了咬唇,低声道:“难道是因为我那天救了仇公公?”

    黄小磊冷笑道:“姑娘知道便好。八年前,殿下只有十六岁,先帝想要诛杀把持朝政的仇士良,却事情败露。仇士良居然挟持先帝,以此要胁朝臣和当今皇上。这便如曹操之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样,为了铲除异己,他在几天之内杀了数百朝臣,再加上大臣们的家眷,至少有数千人死在他的手上。更可恨的是,仇士良完全不分尊卑,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大声斥责先帝。受此屈辱,先帝只能无言忍耐。有好几次,殿下也在身边。当仇士良斥责先帝时,殿下忍不住阻止他,却被他当场打了一个耳光。这个竖阉,居然敢当着先帝的面责打亲王。殿下当时还年少,只能咬牙忍耐。别看这些皇子皇孙平时高高在上,若是一不小心便会命丧黄泉。殿下为了保住性命,不得不刻意奉承仇士良,甚至还拜他做了义父。”

    想起李溶飞扬跋扈的神情,以为他只是个从小被惯坏了的孩子,想不到他竟一直挣扎在生死的边缘。冰儿本是极恨他的,此时听黄小磊这样说,她忽觉有些怜悯起李溶来。

    “并非我想当神策军统领,只是崔守礼是仇士良一手培养出来的。现在仇士良经常为了见鬼之事心神恍惚,才能逼他交出神策军统领之职。但若是这个职位又落到崔守礼的手中,那与仇士良来做统领又有何分别?”

    冰儿垂下头,低低道:“公公别说了,公公的意思我明白,是想要奴婢去打马球?”

    “正是如此,我曾对殿下提过,殿下却怕你伤势未愈,不愿你参加。但若是你自己执意要加入,殿下大概也会同意的。你可愿意?”

    冰儿点了点头:“我答应公公便是。只是我虽然会武功,也会骑马,却从来不曾打过马球,我担心不能完成使命。”

    黄小磊松了口气,笑道:“只要你参加便是了。鱼尚宫曾经说过,你的资质很好,紫衣局几十年都不曾出你这般资质的女子。我相信只要有你在,我们一定会赢。”

    冰儿看着黄小磊喜出望外的脸颊,自己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。不知为何,她有奇异的感觉,似乎命运之轮已经开始旋转了,而她也被卷入其中。她却无力反抗,只能听天由命。

    或许是听了黄小磊的话,对李溶的印象有所改观,再见到他,便不似以前那般讨厌了。李溶十分紧张,每过一会儿就会问问她有哪里不舒服,是不是要休息一下,伤口痛不痛。弄得她哭笑不得,一直到了天色已暮,才总算将打马球的基本动作学会了。而剩下的那些宫人们,却是比她还要差得多呢!

    到了夜间,大家都睡了,她却又偷偷起来,跑到马球场去练习。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用心,也许只是希望李溶赢吧!一想到李溶,就会想起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,想到这张脸竟曾被太监掴过耳光,那时他一定很可怜。

    想到“可怜”这个词,她又忍不住觉得好笑。这位亲王殿下是人所共知的魔王,怎会和“可怜”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去?

    一疏神,马儿一个趔趄,她促不及防,被马儿甩了下来。幸好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,倒也没伤到什么,只是屁股却痛得很。

    她皱着眉,揉着屁股站起身来,那马儿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悠然地啃着地上的小草,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。

    她怒道:“你这死马,怎么老是不听话?居然把我摔下来,下次再敢把我摔下来,我就用鞭子抽你。”

    身后传来轻微的笑声,她吓了一跳,连忙转过身,只见李忱站在自己身后。虽说是心不在焉,但李忱已经走到离她这么近的地方,她竟全无所觉。她连忙施礼道:“殿下,您还没睡吗?”

    李忱伸手扶起她:“我睡不着出来走走,就看见你从马上摔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她脸微微一红,挣脱了李忱的手臂,低声道:“奴婢正在练习。”

    李忱笑道:“不如我来陪你对练,比你一个人练习要快得多。”

    冰儿有些错愕:“奴婢不敢。”

    李忱微笑道:“你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?皇子和宫女都是平等的,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,你不必叫我殿下,也不必记得你是奴婢。”

    整个皇宫,大概只有李忱会说这样的话吧!只有他不曾把她当成过奴婢,那个该死的李溶就不一样,说什么收她为侧妃,还一副恩重如山的嘴脸。一想到李溶被自己拒绝后,满脸错愕,她的唇边不由地泛起了笑意,“是的殿下,奴婢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李忱也不知她在笑什么,忽觉月光下的这个女孩竟比日间时美丽得多了。他心里微微一动,有什么念头一掠而过,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看清那是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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